【文创海珠说】江湖何以跃重洋
2017年底到2018年初,英国出版了全球首部英文授权本《射雕英雄传》第一卷,一经上市就连续加印7次,受到西方主流文化出版界和媒体的关注。在前一年,法国出版了法文版漫画《射雕英雄传》。
这也意味着,金庸武侠所代表的中华文化正“远跃重洋”。
在这背后,有着广州市朗声图书有限公司(下称“朗声图书”)的努力。朗声图书是海珠区“土生土长”的文化企业,陪伴着数代人长大的金庸作品,其实很多都是朗声图书出品。
长久以来,朗声图书都身处“两个江湖”:一边是文化越洋,一边是版权江湖。
“盗版书又不是假药假酒,又看不死人。”欧阳群至今仍记得这句话。
那是10多年前,朗声图书在某省发现了一家盗印金庸作品的印刷厂。作为朗声图书董事长,当欧阳群配合广州版权执法人员前去调查取证时听到了这句话。
“感觉我们好像堂吉诃德,在和风车搏斗。”盗版的江湖强大如斯,但“较真”的朗声图书一“斗”就是20年。“较真”背后有海珠“力挺”。2019年,海珠区执法部门通过朗声图书提供的侵权线索成功办理的“侵犯金庸作品著作权案”入选“广东省版权十大案件”。
因对文化出海作出的贡献和版权领域的“较真”,2017年,朗声图书被国家版权局授予全国版权示范单位。时隔5年,在2022年中国版权金奖评选中,朗声图书又荣获这一中国版权领域的最高奖“推广运用奖”。漫画《射雕英雄传》版权出口项目连续三次入选“国家文化出口重点项目”。
欧阳群坚信,“风车”再大,也敌不过千千万万个堂吉诃德。
一诺千金
有井水处有柳词,有华人处有金庸。
虽然金大侠已悄然离去,但他用至性至情的文字“熬制”,用家国情怀“烹饪”的作品,因传承了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有着穿越时空的千钧之力。
21世纪之初,金庸与三联出版社版权到期,他希望在联系更便利的内地城市找到一家出版机构代理其作品的出版发行。
当时欧阳群一直在广东从事出版工作,已是一位资深的版权人和策划编辑,他得知这一信息后,为争取到金庸的版权,欧阳群组建了精干的专业团队,向版权方提出周密的策划方案和相关承诺。
在沟通的过程中,他注意到版权人对作品维权特别重视,为此,他给出一个特别承诺:他和自己的团队将为打击盗版全力以赴,作为负责人,他会亲自且全流程地参与打击市面上铺天盖地的盗版金庸书籍。
这也意味着,从前期调查取证甚至卧底盗版印刷厂,到向有关部门举报进而诉讼维权,欧阳群和他的团队都会亲力亲为。
2003年,79岁高龄的金庸来到广州,他收到一个报告,发现在维权团队努力推动下,在打击盗版方面,广州做得最好。在会见维权工作人员时,金庸还欣然与广州版权执法人员合影留念。
1999年到2006年,金庸对自己的15部武侠作品进行了修订,修订版最先在广州面世,由广州出版社和花城出版社联合出版。从此,《金庸作品集》告别了三联版,进入了“广州版”时代。
为做好《金庸作品集》在大陆地区的出版发行工作,2003年5月,欧阳群于海珠区正式创办广州市朗声图书有限公司,这是一家国有参股混合制版权企业,广州出版社是股东之一。
这一承诺就是二十年,从2003年到现在,欧阳群和同事们从来没有松懈过,不停去各地出差维权。
基于数字化浪潮,为了更好推广版权,朗声图书组建技术团队,专门开发了“金庸听书”APP和“百听听书”APP。针对传统出版发行机构数字化转型升级需求,朗声图书还推出了“平台+内容+智能终端+定制化服务”的创新性融合阅读版权推广新模式。
战战兢兢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对欧阳群来说,每次编排一本书,都无异于一次“纸上冒险”。
两本几乎一样的书摆在案上,欧阳群站着看了许久,开始咨询旁边人的意见:“你觉得这两本书哪本的行间距让你看着比较舒服?”
虽然已经推出了很多版本的《金庸作品集》,但每次出版都要历经这样数不胜数的推敲琢磨,因为金庸的读者太多了,他们会细细考究每个字和每处改动。
真丝绢面,靛蓝沉淀,不论书翻至何处,都可柔顺平摊,张合自如,捧起来仿佛手握软玉。
这是2014年开始,朗声图书推出的线装珍藏版的金庸作品集。书里所用纸张是安徽泾县手工宣纸,装订全流程均为手工制作。书籍插画则采用经典的姜云行、王司马绘制插画。每单套书都由书法家手写独一无二的编号。
文字校对更要精益求精。欧阳群还记得,有一年一位读者来信,信里说他很开心,因为金庸的书里居然有他家乡的地名,感觉特别亲切,可惜的是他看到的版本地名搞错了,希望编辑可以把他家乡的名字改过来。
这位读者家在河北榛子镇,但在他看到的《倚天屠龙记》这本书里是棒子镇。为了搞清楚古代时这里到底是叫“榛子镇”还是叫“棒子镇”,欧阳群特意拜托了河北省图书馆的同学,去地方志里查这个镇的名字,最终才确定是榛子镇。
这样的推敲琢磨,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金庸武侠所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家国天下的精神,正深深影响每一代人,甚至远扬海外,更是一个字都错不得。
海外对金庸的作品也有着极高的评价。
“查良镛以他的笔名金庸为众人知晓,他作品的文化影响力有《哈利·波特》和《星球大战》加起来那么多。”《纽约客》在文章中指出。
“这样的影响力下,你当不当得起读者的托付,你值不值得读者的信任?”要当得起信任,值得起托付,朗声图书必然要一直“战战兢兢”地走着。
仗剑天涯
女主角是“养蜂专家”,男主角是“养雕专家”,这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一度是《神雕侠侣》在西方的“介绍语”。
这一境况正随着以金庸为代表的中国文化的出海而逐步改变。
从2018年初英国出版了全球首部英文授权本《射雕英雄传》以来,美国也推出了英文版《射雕英雄传》,继而欧洲各大出版商纷纷推出德文版、意大利文版等多个语种;在法文版、韩文版、日文版漫画《射雕英雄传》出版后,英文版、阿拉伯语版、德语版等多语种漫画也正在紧锣密鼓地翻译制作中。
其实,这场出海实属不易,有着漫长的铺垫。2008年到2010年,朗声图书已着手在北美推介金庸武侠作品。他们请画家创作金庸武侠故事题材的画作,在报纸上连载,受到当地读者的欢迎。当时在加拿大就有上千名读者要求订购相关书籍。
向西方出版社介绍有着“天龙八部”等复杂名字的金庸作品,文化背景的差异和作品本身的翻译,是两大困难。
在与国外同行进行作品推介时,朗声图书会重点介绍金庸和他的作品在华语世界的巨大影响力,金庸作品是构建在一个真实的宏大历史背景之下,并会进一步将作品历史背景与其熟悉的历史相对应。
例如《射雕英雄传》,故事发生的时间是在南宋与金国对峙,成吉思汗正在崛起,大约是西欧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与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发生激烈冲突的时期。
随后,朗声图书会进一步介绍,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金庸创作了一个虚构的英雄故事,这样就让对方会很自然地将之与西方知名作家如大仲马、托尔金等进行类比。
目前,朗声已启动多部金庸作品的翻译工作,并与海外多家纸书出版机构以及众多数字阅读平台建立业务合作,提供多语种、多形态阅读产品服务全球武侠文学爱好者。
随着多语种、多形态的金庸武侠作品的陆续出版,以金庸武侠为代表的中国故事在世界大众中的影响力不断加深;未来将有更多金庸武侠作品继续伴随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步伐,向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输出。
时至今日,欧阳群仍会焦虑,两个江湖的路都很漫长,但欧阳群和朗声图书都会“较真”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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